无我，还是非我?

作者]坦尼沙罗尊者

[中译]良稹

No-selforNot-self?

byVen.ThanissaroBhikkhu

西方人了解佛教的过程中经常遭遇的第一个障碍，是有关anatta的教导，这个词常被译成无我(no-self)。这个教导成为障碍，有两个理由。首先，没有自我这个观点与佛陀的其它教导并不吻合，比如业与轮回。假如没有自我，是什么承受业的后果，继续轮回?第二，它与我们自己的犹太-基督教背景也难以吻合，后者把永恒的灵魂或者自我，当成一个基本前提。假如没有自我，灵性生活的目的又是什么?许多书籍试图解答这个问题，但是如果查看记载着现存最早的佛陀教导的巴利文献，你在经中根本找不到与此相关的陈述。实际上只有一处，有人当面直接问佛陀，自我是否存在，而他却拒绝回答了。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，他说，认定有我、无我两个观点中的任何一个，均属极端妄见，不可能走上佛法修持之路。因此，这样的问题应该放在一边。为了理解他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意味着anatta的释义是什么，我们首先必须阅读他的教导，有关怎样提出问题、解答问题、以及怎样理解他的答复。

OneofthefirststumblingblocksthatWesternersoftenencounterwhentheylearnaboutBuddhismistheteachingonanatta,oftentranslatedasno-self.Thisteachingisastumblingblockfortworeasons.First,theideaoftherebeingnoselfdoesn\'tfitwellwithotherBuddhistteachings,suchasthedoctrineofkammaandrebirth:Ifthere\'snoself,whatexperiencestheresultsofkammaandtakesrebirth?Second,itdoesn\'tfitwellwithourownJudeo-Christianbackground,whichassumestheexistenceofaneternalsoulorselfasabasicpresupposition:Ifthere\'snoself,what\'sthepurposeofaspirituallife?Manybookstrytoanswerthesequestions,butifyoulookatthePaliCanon—theearliestextantrecordoftheBuddha\'steachings—youwon\'tfindthemaddressedatall.Infact,theoneplacewheretheBuddhawasaskedpoint-blankwhetherornottherewasaself,herefusedtoanswer.Whenlateraskedwhy,hesaidthattoholdeitherthatthereisaselforthatthereisnoselfistofallintoextremeformsofwrongviewthatmakethepathofBuddhistpracticeimpossible.Thusthequestionshouldbeputaside.Tounderstandwhathissilenceonthisquestionsaysaboutthemeaningofanatta,wefirsthavetolookathisteachingsonhowquestionsshouldbeaskedandanswered,andhowtointerprethisanswers.

佛陀把一切问题分为四类:一类值得明确答复(直接的是与否);一类值得分析式答复，即对该问题加以定义与限制;一类值得反问，即把球送回提问者的场地;一类值得放在一边。这最后一类，则包括那些不能终止苦与紧张的问题。一位老师接到问题时，首要责任是弄清这个问题属于哪一类，之后以相应方式作答。比如你对一个该放在一边的问题，便不以是与否作答。假如你是提问者，得到一个答复后，便要决定对其推论该走多远。佛陀说，误解他的人有两类:一类对不该作推论的陈述去作推论，还有一类该作推论却不作。

TheBuddhadividedallquestionsintofourclasses:thosethatdeserveacategorical(straightyesorno)answer;thosethatdeserveananalyticalanswer,definingandqualifyingthetermsofthequestion;thosethatdeserveacounter-question,puttingtheballbackinthequestioner\'scourt;andthosethatdeservetobeputaside.Thelastclassofquestionconsistsofthosethatdon\'tleadtotheendofsufferingandstress.Thefirstdutyofateacher,whenaskedaquestion,istofigureoutwhichclassthequestionbelongsto,andthentorespondintheappropriateway.Youdon\'t,forexample,sayyesornotoaquestionthatshouldbeputaside.Ifyouarethepersonaskingthequestionandyougetananswer,youshouldthendeterminehowfartheanswershouldbeinterpreted.TheBuddhasaidthattherearetwotypesofpeoplewhomisrepresenthim:thosewhodrawinferencesfromstatementsthatshouldn\'thaveinferencesdrawnfromthem,andthosewhodon\'tdrawinferencesfromthosethatshould.

这些便是理解佛陀教导的基本原则，不过如果看看多数作者对anatta学说的解释，我们发现这些基本原则给忽略了。有些作者试图对无我的铨释加以限定，说佛陀否定的是永恒自我或者独立自我的存在，不过这样做，是对一个佛陀表明该放在一边的问题，给出分析式答复。其他人则试图从经文中几个似乎暗示自我不存在的陈述里作推论，不过可以肯定，迫使这些句子对一个该放在一边的问题给出答案，那么他是在作不当推论。

ThesearethebasicgroundrulesforinterpretingtheBuddha\'steachings,butifwelookatthewaymostwriterstreattheanattadoctrine,wefindthesegroundrulesignored.Somewriterstrytoqualifytheno-selfinterpretationbysayingthattheBuddhadeniedtheexistenceofaneternalselforaseparateself,butthisistogiveananalyticalanswertoaquestionthattheBuddhashowedshouldbeputaside.Otherstrytodrawinferencesfromthefewstatementsinthediscoursethatseemtoimplythatthereisnoself,butitseemssafetoassumethatifoneforcesthosestatementstogiveananswertoaquestionthatshouldbeputaside,oneisdrawinginferenceswheretheyshouldn\'tbedrawn.

因此，与其对自我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回答“不存在”——无论这个自我是指相关、独立、是否永恒——佛陀认为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有误导性。为什么? 无论你怎样划定“我”与“他”的界线，自我这个概念包含了某种自我认同与执取因素，因此就带着苦与紧张。这个分析适用于一个独立的自我，也适用于一个与外界相通的自我，这样的自我不承认“他”。假如一个人认同自然的一切，他便为每一株落木而苦。这个分析也适用于对整个“其它”宇宙[的认同]，在那里的隔绝感与徒劳感极其有害，使人对快乐的追求(无论为己为他)成为不可能。出于这些原因，佛陀的忠告是，不要去注意“我存在吗?”、或者“我不存在吗?”这类问题，因为无论你怎样回答，都会导致苦与张力。